“姨娘今日身体如何”顾莲侧立在一旁,脸上带着顺从的笑,夹了一块常氏喜欢吃的鸭肉在她的碟子里。
“这就是你的孝心,你不知道我最近见不了荤腥吗?”常氏本是弯弯的柳叶眉,一发怒,眉尾便像尖锐的针扫向顾莲。
顾莲表情并未变化半分,只是肩膀确是更加塌了几分,随即又拿筷子把那块鸭肉夹走,用汤勺舀了一勺白玉豆腐。弯腰的幅度,讨好的笑容,远远望去,不像是顾府的二小姐,倒像是一个谄媚的奴才似的。
不知是否是顾莲依旧乖顺的行为取悦了常氏还是如何,常氏的怒气收敛的一干二净,转头间又变了一副嘴脸。“莲儿,咱们娘两儿的命运都交在你在手上了,你也知道现在娘的肚子里怀了你的弟弟。我这也无法分身乏术去你嫡母那。但是你可以和二小姐打好关系呀,多讨好讨好她,这样等你弟弟出生了,想必主母也能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他”
顾莲依旧乖巧地应道“好的,姨娘,我会为了弟弟好好孝敬主母,敬这珍姐姐的。”
“真是我的乖女儿”常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。
“那女儿先行告退了,夫子还留了许多功课给我”顾莲说道。
“去吧,对了。月荷留下,娘问她点事儿”常氏不咸不淡的语气让顾莲本来平静无波顿时如同惊涛骇浪一般。她“不经意”和月荷的眼神碰撞,眼神里带着警告又有一丝讨好。
只不过,下一秒,月荷的头又垂了下去。
为了不让常氏起疑,顾莲只能步伐缓慢地朝着门口走去,可惜她还是没能听到一星半点儿她们的谈话。
月荷怀着满腹心思回到院子里,见到小姐的院子里关了灯,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,随即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,等进了门,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。她的心就像是被两只无形的手往两边扯似的,一边是常氏一边是顾莲。压得她喘不过来气。
只不过还没等她准备去点灯,突然感到肩膀受到一股大力,背部重重地砸到后面的门上,随即脖子被一只手紧紧地掐着。月荷下意识地用手去掰,但是掐着脖子的手越收越紧,月荷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声音,渐渐地,她的手不自觉垂下来。
直到窒息感消失,月荷慢慢滑落到地上,捂着脖子不停的咳嗽着。她能感觉到掐她脖子的人一直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,内心涌现的是无尽的恐惧和后怕,她不想死。但是究竟是谁想掐死她?
月荷渐渐抬起头看向站着的那个身影,屋子里很黑,但是外面的月亮亮的刺眼,从窗纸中透进来,让月荷看清了她的长相
“二小姐”月荷眼瞳放大,眼底充满着不可置信。
“你告诉了她,我今天晚上要去见顾荷?”顾莲的语气里充满了冷漠,让月荷觉得陌生的很。
“小姐,我没有告诉夫人”月荷刚才经过了强烈的咳嗽,现在说话还带着沙哑。
“你没告诉她?你觉得我会信吗,第一次若不是你把我去见顾荷的事告诉给她,我岂会在大冬天在门外穿着单衣站上一整天。”顾莲回想起当时的情景,只觉身体好像又感受到了那股彻骨的寒冷。她看着眼前这个和她一样年纪的女孩,刚来的时候,她也盲目地相信了她,但是没想到却是东郭先生与狼,被反咬一口。
月荷看着眼前陌生的小姐,嘴唇有些颤抖着说“小姐就这么肯定那日你去见大小姐,只有我一人知道吗?而且前些日子小姐也去见了大小姐,若是我,我又怎会不告诉夫人。”
顾莲本以为她在为自己开脱,但是听到后面,顾莲就坐不住了,原来之前自己每次出去,她都知道,但是她明明听着这丫头睡着了再溜出去的。
一时间,顾莲的脸上就像是开了烟花般,精彩至极,她突然觉得如果不是顾荷陪她一起来到这古代,她可能一集就game over 了。
知道自己误会了月荷的那一刻,顾莲一时有些尴尬的不知所措,刚刚才放完狠话,还掐人家小姑娘脖子,而且以前她曾经因为记仇老是估计搞点小动作麻烦这小姑娘,现在突然一秒钟她发现自己恨错了人的那一刻,顾莲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,毕竟她还有学会顾荷的超厚脸皮。
搞清楚了真相,而且自己身体里毕竟是个快三十岁的灵魂,看着站在眼前这眼睛里写满了委屈的十一二岁的小姑娘,顾荷的愧疚之情简直快溢出来了,但是她一向不怎么会抒情,只能干巴巴几句“那确实是我误会你了。”
原以为月荷会趁机提出点条件补偿之类的,顾莲都做好了画大饼的准备了,毕竟她还要养顾荷。但没想到这丫头像是拧开了旋钮,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,顾莲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了,真阴暗啊,我真不是个人。
“那你觉得会是谁告密的呢”顾莲知道自己不聪明,也不自己推理,既然这小姑娘这么聪明,刚好问一下她。
“当时屋内只有我和二位小姐,咱们这院子又偏僻,晚上无人走动,只怕只有大小姐院子内的王妈妈了”月荷说出自己的推断。
顾莲想起那个晚上呼噜打的震天响的老太婆,原来是她!
“对不起,月荷。这次是我误会你了。等我有钱了,我给你涨月钱。”话一说出口,顾莲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月钱全都在刘氏手上。紧接着补一句“我以后有钱了再给你”
“小姐,我不用你的钱,只希望我们能变回以前的模样”月荷说着说着声音有一丝哽咽。
顾莲一怔,下意识点了点头。不知为何,她突然头脑一股胀痛,顾莲明白这是记忆涌入的征兆,赶紧说道“我去大姐的房里去一下,你早点休息吧,不用等我回来了。”说完赶紧开门走了出去,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。
等到走进顾荷的院子里,顾莲才消化完脑子里那段和月荷相关的回忆。
不知怎地,当屋子里的光透着门缝照在顾莲眼睛里时,顾莲的眼泪“刷”一下就下来了。嘴唇有些颤抖地叫出暗号。“嘶嘶嘶”
房间里的顾荷一直在焦虑地走来走起,因为今天顾莲来的太晚了。这让她担心顾莲会不会被发现了。直到她听到门外的暗号声,但声音中还夹杂这一丝颤抖的哭腔,大晚上听得怪瘆人的,这让她神情不禁有些奇怪,因为她听出了是顾莲的声音,但是她已经好久从来没有见到顾莲哭过了。
打开门一看,果然。顾莲眼睛就像是没关闸的水龙头,眼泪哗哗地往下流。
“快进来”顾荷一把把顾莲扯到屋子里,随后小心关上门,没有发出一丝声音。“怎么了,哭的这么凶”
顾莲怕哭声太大把隔壁那个老太婆吵醒,只能小声地哽咽,“你说为什么要我穿越到一个人的身体里体验别人的喜怒哀乐,我不想这样,我就想自私地管好自己。”
顾荷见她的模样,知道了她可能接管了原主的所有情感,一时间有些心疼她。
过了一会儿,顾荷慢慢地说道“如果你真的要问我,余云,会不会是给了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呢?”顾荷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“可能是上天不想你再回避自己,那件事过去那么多年了,余云,你该放下了”顾荷努力控制身体一直往后躲避的顾莲,看到她满脸淌着的泪水,顾荷紧紧抱住了顾莲。
“要是阿姨和叔叔在,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子下去的。”
轻轻的一句话让顾莲用力地回抱了顾荷,嗓子里哭的已经的带些哑意了,她断断续续地说道“我会用力生活好的,我会的。我不会让她们担心的。”
顾荷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,小声问道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,哭成这样”
“我一直回避想起顾莲的回忆,只回忆一些需要面对那些人所需要的模样,动作,话语,我不想共情这个顾莲,我想回现代。可是怎么办啊,阿元,我想起了顾莲的所有回忆。我是不是回不去了。”顾莲的话语隐隐带着些崩溃之意。
是啊,就算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月,但是,体会过现代男女平等,自由的生活,又怎会甘愿屈居在这四方小小的庭院之下呢。
“我会永远陪着你的,你看我当时可是连记忆和情感一起,当初我们两合作写书画插图时不也是经历了很多困难吗?但最后我们还是熬过来了。现在换了个地方,我们虽然不能出去,但是你这样想啊,我们在家不也是天天点外卖,宅在家里写小说,画漫画。现在咱们这居住环境也差不多嘛,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而且,还有几个讨厌的npc老是搞我们心态。”顾荷就非常细致地向顾莲解释道。
察觉到顾莲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,顾荷稍稍呼出一口气“虽然但是,道理我懂了,但是虽然我这身体才八岁,但是我已经三十了,所以你别像哄孩子一样哄我好嘛”顾莲的话里透出一股浓浓的嫌弃感。
“哎,虽然我们都三十了,但是我们也还是个孩子,好嘛。”顾荷故意语气夸张道。
两人顿时有些乐不可支,正笑闹间,“嘶嘶嘶”